[走灰]月色真美
01
“我有个朋友，一直以来很照顾他的人正好是文学院的...”藏原走在204坐立难安地看了半个小时少女漫画，终于蹦出了这么一句。
王子硬生生把快脱口而出的“你说的这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”给憋了回去“呃，然后呢？”
“那个文学院的人在十五夜的时候对我朋友说‘月亮真美啊’......”
“......”
“这是那个意思吗...？”
王子愣了半响，十五夜都过去俩礼拜了，合着这家伙纠结了俩礼拜可算来问他这个也算文学院的人，怪不得最近跑步都心神不宁
“咳，那你...的那位朋友是怎么回答的？"
“啊...我是，啊不，我朋友，我朋友”
我们互相装着有必要吗，王子心想
“我朋友当时就当赏月，顺口就回答了‘是啊’事后越想越不对，如果是那个意思，是不是该回应比较好，但是也有可能是自作多情...”
“这是人生三大错觉呢”
“人生三大错觉？”
“有新消息，我能反杀，她喜欢我”王子心想，人家都喜欢双胞胎这么明显了，你还在想peach
“就算是文学院，现在的大学生也不会这样告白啦”
“是这样哦...”简直就是尼拉听闻下雨天没办法溜它出去一样耷拉耳朵的表情，但这也没办法，早点让这家伙死心也是对他好
“……谢谢王子学长，我回去了”走的时候还顺走两本少女漫画撞倒一摞书
“哎”看着人家的失恋现场总归是心情沉重，王子又倒下看漫画
藏原走真的很苦恼
自从听了灰二哥那句话之后连着半个月都没在状态
要说阿走对清濑灰二的感情，有尊敬，信任，惋惜，但最突出的，还是感谢
没有灰二哥那一定没有现在的藏原走，阿走的双腿还可以向着目标迈动，还可以站上领奖台，有容身之所和同伴，这一切都多亏了灰二哥
在灰二哥离开青竹的现在，被诸多大小事压身的阿走，在手足无措的时候，第一反应也是想如果是灰二哥会怎么办，清濑灰二一直都是他的灯，在采访中被问到最敬仰的跑者是哪位的时候，对希望听到国内或是世界上哪位著名的长跑运动员名字的记者们，阿走也一向回答，是清濑选手
他确信自己对灰二哥有无条件的信任，如果是灰二哥的请求，他一定会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，并且也觉得是应该的，灰二哥值得
他未曾怀疑过自己的感情，直到灰二哥说出那句话
在阿走晕晕乎乎回到青竹躺到自己的棉被上的时候，猛然想起灰二哥那轻飘飘的感叹，当时酒在兴头没反应过来，现在想想，那句话的含义文学院的灰二哥不可能不知道
灰二哥…灰二哥难道喜欢我吗…！不，很有可能是随口感叹一句，但是和青竹的大家从没说过这种话吧…不不不还是我想多了，肯定是我想多了…
……
可如果不是我想多那是不是好好回应一下会比较好，不然对灰二哥也不礼貌…但我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，难道要拒绝灰二哥吗…
那灰二哥会觉得很失望吧……
为莫须有的事想象了一下灰二哥失落的表情，稍微想想就觉得心疼得不行，更受不了原因是自己
当时自己怎么回答的…“是啊”，是啊是什么啊！
就这样，十五夜的当晚，阿走竟酒后失眠了，就为了这薛定谔的告白
02
清濑灰二最近也很苦恼
“我有个朋友——”
“你说的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”
阿雪边吃毛豆边无情地打断了灰二的话
灰二看了阿雪一眼，接着说：“我这个朋友啊”
“喂”
“有一个关系很好的后辈”
“阿走是吧”
“......在十五夜那天，我朋友顺口就和这个后辈说了‘月色真美啊’...”
“哎呦喂”
不理会阿雪这阴阳怪气的感叹，灰二接着说
“当然，我朋友没有多想说的这话，不过那以后后辈的行动都怪怪的，这样下去不太行”
“啧啧”
“干嘛”
阿雪揶揄地看了灰二一眼：“你也有口误的时候啊”
“......说是我朋友的事吧”
阿雪又喝了一口酒：“好好，我知道了，所以怎么着，你主动去解释你没这意思也挺自作多情，怎么办才能化解这尴尬，是吧”
“......嗯”
“这完全是你错啊，可怜阿走的少男心被你这个魔鬼玩弄”
阿雪夹了一筷子芥末章鱼“虽然很可怜，这种事只能交给时间慢慢淡化啦，他不找你对质，你就别主动跑去和他揭底”
“但是两周了这个后辈都不接电话不回消息，这样下去...”
“总有好的那一天啦——难道说怎么着，你跑去说什么'上次我说的那个疑似告白的话没那回事，你别想这么多'吗？人家莫名其妙像被甩了一样，别干这事”
“好吧.....”灰二也终于喝了一口酒
“噗”阿雪笑出了声“那个除了脚基本都很慢的阿走为了这件事烦恼两礼拜啊...”
“都说是其他人了吧”
“啊—我想到一个好主意”
“…”看到阿雪这幅表情，本能告诉灰二不是什么好主意
然而阿雪心情却好的不得了，以前老是被这家伙耍得团团转，可算有了他扬眉吐气的一天
“可以把月色真美多多使用，对谁都说，经常说，那肯定就没人把这句话当回事了”
“…这主意可真不怎么样”
“都会说漏嘴的程度，那说明这句话根本就不重要啊——”阿雪夸张的挥手
“而且，这不是别人的事吗，万一被采用了呢”
这里才开始配合说什么别人的事哦，但除开这个不谈……说得可真是太有道理了
如果不交给时间自然让这件事过去，那可能确实只有阿雪的办法了
灰二不是一个珍重语言的人，必要的时候话语也是道具，他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谎
要让阿走振作只有这么办的话，那我也应该就这样再次利用语言吧
本来就是口误，那当然对谁说，说多少次都可以，我明白
灰二皱起眉喝下一口酒，他只觉得苦
既然这样，心里又为什么会这么抗拒呢
03
王子平时不会那么笃定地说话，既然这么肯定，那八成是我真的想多了吧
应该是好事，以后也可以像一直以来那样和灰二哥相处，我的烦恼本就没有必要，太好了！
太…好了…
咣噹！
“啊…”
这已经是阿走打碎的第三个碗了
“停停停停，这样下去，竹青庄得无碗可用了”尼古冲出来阻止事态进一步扩大“双胞胎！你俩来洗！”
“诶———”双子像合唱一样双双哀鸣
“吵死了！阿走这样你们也有责任！”
双胞胎面面相觑“我们也有责任…？”
阿走也在想，他们也有责任…？
搞不懂尼古前辈在讲什么，他一脸莫名地回到自己房间，继续研究王子的少女漫画，然而身在曹营心在汉，看也看不进去，猛地合上书，又出去夜跑了去
————
“阿走？”
？！
跑着跑着 猛然回头就看到让他心烦意乱的元凶
“灰二哥怎么在这…”
“你在说什么啊，这可是我家附近哦”
阿走这才看了看四周，真的，为什么自己不知不觉又跑到这里来了，这里的路根本也不算好跑
“两周不见了啊”
灰二哥还是一如既往的样子
“嗯…”
“这两周怎么了吗，发邮件明显回复的又慢又短，之前还挂断我的电话…”
“啊！那个真的很抱歉！条件反射就…！”
“你看到我来电的条件反射就是挂电话吗”
“对不起…”
“好啦”灰二揉了揉阿走的头发“我没有生气”
“那就这样吧，你也要注意休息，早点回去哦”说罢灰二就要离开
“啊…”阿走想要叫住灰二，说来奇怪，明明消息和电话都让自己举手无措，见到本人反而是不愿放对方轻易离开，已经很久没有和灰二哥说话，很久没有和灰二哥见面了，还想再和灰二哥聊聊天——
“灰二君，才下班呐”一位稍微成熟一些的女性提着菜从旁边搭话
“啊，是的”灰二向阿走解释“这位是我的邻居”
也向女性解释“这位是我的后辈”
“呵呵，是藏原君吧，你很厉害哦，明年的驿传也要加油”
“啊，好的，非常感谢”
“那我先回去了”说罢女性要走
灰二猛然像想起什么要紧事似的突然说道
“说起来今晚月色真——唔！”
脑子慢手一拍，阿走才发现自己已经捂住了灰二哥的嘴
灰二一脸惊讶地看向阿走，才发现阿走也一脸惊讶地看向自己
……这不是你该露出的表情吧
“对不起…”
“好了好了，我反而是好奇了，你到底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举动”
“……”
“讲”
“我觉得灰二哥应该更珍惜语言才行，好歹也是文学院的…”
“哈？”
“就是说，我觉得日本人不该像欧美人那样动辄就把爱挂在嘴边…！”
…这是哪出和哪出？
“…我哪有把爱挂嘴边了，只是感叹一下风景”
“就算这样这句也不可以对谁都说！”
阿走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，灰二哥和什么人交际说什么话明明就是他的自由，你藏原走有什么资格干涉
然而不论是这两个礼拜还是现在，灰二的随便一句话就能让他烦恼让他生气，而最可气的是本人毫无自觉
“只要对我说就可以了！”
啊
我是想说这句话的吗
04
清濑灰二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
那天难得是个大晴天，满月可以漂亮地看个完整，东京人早就没了过十五夜的习惯，但传统如他，还是打算如往年一样独自赏月，然而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，一开门就是一个拎着月见团子的阿走
“我来和灰二哥一起过十五夜”
愣头愣脑，也不管他是不是在家就跑来了
他拿出月见酒给阿走喝，盛好一摞月见团子，几斤糯米咽下去噎得够呛，着急抓瞎拿酒顺气又被辣的不行，但是很开心
阿走说着竹青庄琐碎的小事，双胞胎出去溜尼拉最后变成尼拉溜双胞胎，王子的房间终于装不下他买的漫画了，最近阿走的房间被当成了王子的第二仓库，尼古学长写毕业论文竟然去请教穆萨，吓得穆萨夜跑多跑了两里地
灰二听着这些离他远去的日常笑得开怀，那时候他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，明明昨天还在为社内设备焦头烂额明天又要为了申请表跑断腿，但是此刻和阿走一起赏月，就都值得
是阿走比去年身高高了一些让他开心，是阿走肌肉的线条越发完美让他开心，酒很好喝，月亮那么圆，团子这么甜
风吹过他们的脸庞，带来阿走身上洗衣粉的香味，灰二想说什么，想说一些话来表示，你来和我一起过十五夜，我很高兴，谢谢你
他终究望着阿走的侧脸
“月色真美啊”
让这句话脱口而出
早在初中的时候灰二得知那个著名的I love you夏目漱石版译法的时候，也很常规的疑惑了一下
翻译的基本是信达雅吧，连信都失去了，那还叫什么翻译呢？随即便把它当一个梗抛之脑后
十年过去，他在文学院也没有解开的迷，终于找到了藏原走这个答案
“我爱你”的意思不是“月色真美”
而“月色真美”的意思却是“我爱你”
这个含义不光是向对方传达，本也该是对自己传达的
他早就该发现这一点了，在白桦湖的夜空下，在通往横滨的电车里，在大手町的强风中
05
终于搞清楚了自己所谓口误的理由，也明白了现在为何听到阿走蛮不讲理的宣言的时候会这么开心
“阿走真霸道啊，我只不过毕业了半年，你就又蛮横起来了？”
“没有…这回事…”
阿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，自己的发言可比灰二哥劲爆多了，这下已经彻底没了迂回的余地
“嗯，好”
“诶…？”阿走抬起脸，对上灰二亮晶晶的眼睛
“我也想只对你说”笑了
一瞬间无数的回忆闪过，每一次被灰二哥鼓励，阿走都觉得脚下的路更加坚实，要说以前他的心是一滩沼泽，越向前跑越是被黑泥淹没，那灰二哥就给他镀上一层水泥，让他的脚步轻快又稳定
那刚才的话大概是直接给他安上了翅膀，让他干脆起飞了吧
这个人到底有什么魔力，一言一行都让我像坐上升降机
“阿走，我——唔”
又捂上学长的嘴，臭小子
“不该是灰二哥来说”
少年人的眼神坚毅，松开了捂住灰二嘴的手，缓慢又颤抖，但确实地，捧起来了灰二的手
“灰二哥，月色真的很美”
灰二看着那样的表情愣神，一会儿笑了出来
“噗”
“你倒是好好看看，满月后的半个月可是朔月，哪来的月亮给你美”
“唔——”...所以说这人刚才被打断的发言也只是胡说一气的咯？但是就算不提这个，这里难道不应该像王子的漫画里那样，出现女主角被感动的画面吗？为什么会这样？为什么灰二哥要这么讲逻辑？既然是文学院的人，就讲讲浪漫嘛！耍帅被拆穿，阿走有些气恼，而灰二倒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
“你要说的不是这个吧”脸有些红扑扑，但还是温和地眯起眼睛，望着他笑
是啊
他又不是文学院的人，绕圈子打哑迷也不是他的个性
他握紧了灰二的手
“灰二哥，我——”
风吹散了少年人的告白，也吹来了桂花的香味
end
以前写文基本靠气势一气呵成，这次竟然磨来磨去了一个礼拜不敢置信...
虽然我觉得大家都知道了，十五夜=中秋节，虽然九月的那个是十三夜，为了好理解就用十五夜了！
朔月=天上看不见月亮，是农历初一
